Mary and Max (2009)

除《第十四道門》(Coraline)之外,2009年其實還有另一優秀的黏土動畫電影,即這部《巧克力情緣》(Mary and Max)。

大家都知道黏土動畫製作不易,費時又費工,是一件很磨性子的差事。不過也因為黏土動畫便宜親民,且具有某種特殊的質感,讓不少動畫創作者著迷於此,如英國的Nick Park和Peter Lord、美國的Henry Selick,還有捷克的Jan Svankmajer等人都相當熱衷此道。而一般來說,黏土動畫易學難用,控制人物簡單的動作容易,但若要再往上做出變化,如一些尋常卡通片中的誇張表現,那就困難得緊了。

變形改造和速度感是黏土動畫的兩大罩門,黏土動畫有其特性和限制,一般手繪動畫的理論,無法完全套用在黏土動畫上,造成某些認知上和實作上的差異,提高創作難度;而黏土動畫又宜慢禁快,Aardman突破一般傳統觀念,致力於黏土動畫的加速,《酷狗寶貝》、《小雞快跑》都是其中佳作,成果固然豐碩,但所付出的代價卻也異常沉重,致使製作成本不斷飆升,《酷狗寶貝之魔兔詛咒》(Wallace & Gromit: The Curse of the Were-Rabbit)的製作成本竟然高達1億8千萬美金,不禁令人要問,花費這麼多心思與金錢,只為了讓黏土動畫跑得更快更流暢,是否真的值得?

沒有人可以確切回答這個問題,因為創作上的價值觀是因人而異的。不能說因為它所費不貲,便在印象上先打個折扣,這樣太過偏頗;不過,若能在有限成本內創作出格外精采的作品,我們當然也不吝於給予熱烈掌聲。

《巧克力情緣》就是這麼一部小成本大成就的動畫作品。

本片在製作上,相當熟悉黏土動畫的諸多限制,但導演不像Nick Park一樣試圖反抗它,反而是處處順著它、討好它。在有限的小天地裡,辛勤耕種,最後採收豐碩的果實。導演刻意放慢步調,舒緩而冷靜,娓娓道來般的自白口吻,貫穿全片,不僅充分利用黏土動畫之特性,也讓情感得以凝聚。其實故事結構並不複雜,只是一老一少之間的筆談對話,但其中的情緒糾葛,卻讓人一次又一次跌入情感漩渦,不時地替劇中人物深思、擔憂與哀傷。

而在特效方面,導演採用紙娃娃系統常見的情緒泡泡,但他竭盡所思,努力嘗試在極為有限的環境中,做出最大的創意發揮。成果我們瞧見了,是非常讓人動容的——原來只是簡單的情緒泡泡,也能製作得如此巧妙,充滿巧思與變化。導演Adam Elliot說《巧克力情緣》是他歷時數年的嘔心瀝血之作,我完全相信,且相當佩服他對於黏土動畫的執著和拍攝手法,這些都很值得年輕一輩動畫創作者學習與效法。

本片調性幽默,但讓人感傷的時刻卻往往比開懷來得多,與《麥兜故事》一樣,都是用幽默去包裝一個現實又哀傷的故事。它不是馮內果之流的黑色幽默,也不是雅歌塔那一類的戰傈幽默,而是近似於索爾貝婁的辛酸幽默。劇中言語幽默,但嘲諷取笑的對象,往往都是自己,也傷害自己最深最深。有些傷痕不那麼容易復原,需要長時間的耐心與呵護,而且無比纖細,一句言語、一幅景緻都可能震撼內心深處,讓傷口再次出血、流膿。劇中的一老一少,尤其是那個老者,是可憐、亦值得同情的。雖然那種心痛——整個心彷彿被丟進攪肉機裡蹂躪——是我們觀眾可能無法完全體會的,但多一點同理心,絕對可以幫助我們看得更多更遠,更加深入問題核心。

《巧克力情緣》予人一段精緻又難忘的觀賞經驗,一時間我說不出多餘的讚辭,因為心中還是那般鬱悶,或者說明白點,劇中老者其實是部份人的寫照與投射——我自己偶爾也會情緒滴落,偶爾也會感到寂寞,而這時候,一個真心且可交心的朋友便顯得異常重要——對你、對我、對任何人,想必都是如此的。

 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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