骷髏魔導師 by 情終流水

前陣子發現這部推出沒多久的小說，對它有點好奇，但並沒有很強烈的閱讀慾望，因為過去拜讀過作者的前作《超級骷髏兵》，雖說前期很吸引人，讓人一股腦跌入不死骷髏的奇幻世界中。不過我這個人什麼都有一些，就是獨缺耐心與恆心，典型的三分鐘熱度，所以這部《超級骷髏兵》大概看到中間的部分，感覺套路開始有些重覆，也開始讓人有點不耐，便索性撒手擱著，把它塵封於布滿灰塵與蜘蛛網的硬碟深處，等待哪一天心血來潮，重啟封印，再次回到那熟悉卻也陌生的書中世界。

對於網路小說，我一向是這麼做的。畢竟，少有能讓人一鼓作氣從頭看到尾，目不轉睛地翻到書末，最後有點不甘心又有點鬆了一口氣地蓋上書頁。接著閉上眼睛，慢慢感受那蕩氣迴腸的餘韻。或許我挑剔，或許我品味異於常人，能給予我接近上述經驗的網路小說，這麼多年來也只有《魔裝》、《若星漢》、《死靈法師》和《第七顆頭骨》而已，後兩者甚至還是短篇。不是沒有其他優秀作品，而是這些優秀作品有的早夭，有的變質，有的連載多年，依舊現在進行式。

扯遠了，回到主題，我剛剛說發現情終流水的新作《骷髏魔導師》，雖說題材與前作重覆，但那時候閒得發荒，想找本網路小說打發時間，於是沒有多想便翻開書頁，投入其中。「咦？」我有點驚訝，「比想像中的好看多了！」，讀著讀著，心中不時重新估量對它的評價，也由原先的輕漫，逐漸轉為狂熱狀態。迅猛地讀完前兩集，意猶未盡。不滿足啊不滿足，「朕還要再幹十個宮女呀！」，禁不住內心的吶喊，又回頭把前兩集重讀、精讀了一遍，才珊珊地闔上書頁，久憋的一口氣，緩緩吐出。

呼，沒想到這麼好看，完全對我的胃口。不論人物性格、氣氛營造和故事節奏，都完全合乎我個人特異且偏頗的喜好。上一次如此引頸期盼續集，記得是前年剛看完《魔法師的幸福時光》第一集的時候。而內心被激發出來的澎湃感，也絲毫不弱於前次。又挖掘到一本與我八字相對的書，幸甚、幸甚！不過接下來留給我的，卻是痛苦而漫長的等待，不幸、不幸啊！

由於《骷髏魔導師》前兩集的閱讀經驗，我的骷髏魂又再次激發起來。好，就憑著這個熱勁，把《超級骷髏兵》再重讀一遍吧！目標一定，滑鼠飛快地在網頁間穿梭，很快這部舊作便展現在我的面前，沒多說什麼，我一頭栽入其中，猶如欲求不滿的怨婦與舊情人重逢，啥也不說衣服直接扒個乾淨，作猛虎伏擊之態，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貪婪地一頁翻過一頁。時間不停流逝，但我絲毫未覺。當翻至終章的最後一頁，訝然間，精神隨之ㄧ鬆，原先緊繃而興奮的心情也才跟著慢慢舒緩下來。

暢快！無比暢快！結局雖說不上完整，但非常地耐人尋味，越是咀嚼，越能感受其中滋味。作者留給讀者一個很大的想像空間，很多人物沒有作完整交代，但當我們看到那祥和、熱鬧、且多種族安然共楚的城鎮景緻，心情也為之ㄧ寬，開闊了起來。是啊，其實無需多作解釋，一切儘在不言中，作者看似沒有回答什麼，卻又彷彿什麼都做了回答。簡單，不過很有意境和畫面，我個人覺得這是一個挺漂亮的完結手法，再三咀嚼、回味後，便不覺遺憾什麼了。

若比較起《超級骷髏兵》和《骷髏魔導師》，或許看起來很雷同，但仔細觀察後，會發現還是有決定性的差異，至少，我會說這是兩部孑然不同的故事。

《超級骷髏兵》的主角黑龍生於戰時亂世，處處受人牽制，從來都是被當作一個可消耗的卒子，不問其意願，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投入戰場。黑龍生於這樣的環境，饒是他很聰明，躲過無數次滅頂的危機，進而產生渴望自由的念頭；他生來便是奴隸，是殘漬，是那麼微不足道的存在，因此他一心掙脫命運的束縛，逃離食物鏈的最底層，而辦法就是依憑其本身的智慧與力量，面對任何危險，需要智慧、果決與暴力，這是他長期以來所歸結的結論。之後，他一樣依此準則，披荊斬棘、殺神滅佛，一步步開創屬於自己的道路。

比較矛盾的是，黑龍渴望自由，也渴望擁有朋友。他看似堅忍，內心卻是孤寂的。情感二字或許不適用於骷髏，但黑龍可不是尋常的骷髏。所以偶爾會因為情感而失了理性的分寸。如前期攻破雷神堡壘時，他沒有對大魔法師一行人痛下殺手，便是因為那一絲絲的感情，迷惑了他，使他無法作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；而一路走來，或許黑龍的實力突飛猛進，但情感與理性間的矛盾，卻是他怎樣也處理不好的。最終面對至上光體，他沒想太多，竟義無反顧地決定與其展開鬥爭。在雙方實力差距甚大的情況下，他大可逃往其他空間，蟄伏起來，另尋殺敵之道。但當時的他卻受情感牽引，而作出非理性的動作。至此，還能說他是沒有感情的骷髏麼？至少我不會這麼說，在我看來，黑龍是標準外冷內熱型的角色。犧牲自己，照亮別人這檔事，他絕不會去做；但若牽扯到自家人，尤其是與自己有情感牽絆的夥伴、家人，他便拿不準了。

反觀《骷髏魔導師》，主角格里斯生於一個平靜（死寂）的不死世界，沒有什麼大規模戰事，骷髏沒有作用，每一隻都漫無目標地在地上拖行。格里斯只是半身骷髏，但他卻比黑龍幸福百倍千倍，因為他生來便是自由的，不受任何人控制。他與黑龍一樣聰明，但由於環境太過悠閒，所以並沒有善用這份才智。他亂時躲在洞裡裝死，閒時出來盯著滿天星空發呆，日復一日，就這樣過了不知多少個年頭。沒有目標，沒有方向，因為骷髏從來就是沒有慾望的，永生不死，沒有食慾，甚至沒有繁衍的權柄。所以每一具骷髏都是裏外如一的「行尸走肉」，格里斯雖有驚世智慧，但也安於現狀，就好似生於井底的小青蛙，每天瞧著外頭的小小景緻就已知足。

不過後來格里斯受外力召喚，這是身為骷髏的他所無法抗拒的，所以只好跟著那股微光，進入一個自己從來沒想過的萬千世界。到了那裡，他才知道，原來這世界是如此的多采多姿，充滿顏色與變化。從前，他不曾感覺無聊，因為整個世界在他眼中，一覽無遺；但如今，世界卻大得遠超他的經驗與想像。一份渴望了解更多的心境，油然而生，或許這就是所謂智慧生物的特質，一種趨光性的本能。總之，如今的他，已不再是過去呆呆望著星空便可滿足的小骷髏了。

格里斯性格單純至極，沒有善惡觀念，除了裝死，也不懂任何手段，所以這時候的啟蒙者便顯得格外重要。慶幸的是，召喚格里斯的是書中另一討喜人物，一個和藹又有點老頑童性格的學院長者。他雖視格里斯為僕役，但也耐心教導他一切關於這個世間的事物，身兼格里斯的主人、長輩和導師，讓格里斯渡過一段平靜而安穩的學院時光。

相比於黑龍的處處危機、刻刻驚險，格里斯簡直安逸得叫人忌妒。兩者均有高超智力，但由於生長環境不同，使得人格培養與處世風格也大相庭徑。初期走的道路不同，最終會不會歸於同一處呢？黑龍走向爭王奪霸之路，格里斯之後會不會也步上其後塵？目前只進展了兩集，還看不太出來，但過程肯定是不會一樣，不會像黑龍那般霸道，遇神殺神、遇佛殺佛。

因為不同於前作，《骷髏魔導師》的風格很鄉村，恬淡適性。沒有什麼陰謀、狡詐，人物互動極其逗趣，性格也合著格里斯，處處顯露單純而美好的景象。我個人很喜歡這樣的風格，或許之後會隨著劇情發展，漸漸轉變，但至少目前的步調都是舒緩且溫和的。

正如黑龍不曾改變意念，堅持朝自己的道路前進；我希望即便《骷髏魔導師》後來的故事發生轉變，格里斯也能維持著目前的恬淡心境，在各個地方、各種情境下都能處之泰然，做一個活出自我的智慧骷髏。

另外，《骷髏魔導師》還有一個顯著的特色，就是進展到第二集，故事中曾露臉的女性角色卻僅僅三位之譜，而且一個魔族，一個老婦，最後一個甚至是龐大巨龍。也就是說沒有一個傳統上稱職（刻板？）的花瓶型女性角色。不得不說，在這一點很得我心，畢竟骷髏就要有骷髏的樣子，既然沒有繁衍的本能，那何來情愛之說？一些骷髏流的小說如《安眠》、《骷髏兵的後宮》，把骷髏描寫得跟人類沒什麼兩樣，七情六慾樣樣兼具，我以為如此便落於下乘，要麼描寫得隱晦些，要麼就乾脆拔掉它，不睬不理，像《超級骷髏兵》，除了黑龍因本身寂寞而生的友情和親情外，沒有其他不三不四的男女互動，我以為這才是合乎情理的。

或許是因為先前調查中，女性讀者佔不小的比例，所以《骷髏魔導師》索性撇開一些煩人又無意義的花瓶角色，算是走得相當偏鋒，不過我非常支持作者的這個做法。雖說只要是男人，都欣賞美麗的異性，但我個人覺得，為裝飾而裝飾、為量產而量產的美人，不要也罷。

故事情節之外，有人說情終流水的文筆好，不過我個人只評中上。論文采，他略在海龜、讀書之人之上，但還在癸變泉、三生蘸醬之下；論意境，更是遠遠不及信手拈來都是絕妙好辭的今何在。他的長處僅在於親民，文風淺白自然，即便是國小國中生也能輕易理解，並在其中找尋樂趣。這在當前的網路小說中，或許可算一大優勢，畢竟低年齡層的讀者，才是這塊領域的最大客戶群，若能討好他們，便成功一半了。

比較難能的是，情終流水可以謹守淺白原則，卻又不失於膚淺囉唆——這是很多全視角網路小說的通病，常常為了解釋一些人物互動，作大篇幅且並不那麼必要的旁白註解，不僅拖慢整體節奏，也有低估讀者之嫌，如受部份人喜愛的《刺客魔傳》，故事本身不錯，但我就是受不了囉唆的敘事風格，一些較深入的計謀作解釋也就罷了，常常在無所謂之處東插一塊，西填一片。對，年齡層比較低的讀者或許會覺得受用，但對於我這類「老」讀者而言，看久了便覺厭煩。

當然，我不是說情終流水的寫作技巧是完美的，還很多有待精進之處，但至少能讓我看得舒服。看得舒服，讀得通暢，網路小說能做到這個地步，我以為也就足夠了。

總得來說，《超級骷髏兵》是部佳作，而目前進展才短短兩集的《骷髏魔導師》，更打動到我的內心深處。儘管從現在開始到四月十三號（第三集正式上市的日子），每一天都是煎熬，不過我會努力忍住，像個骷髏一般，禁得住等待；也要像格里斯一般，曖曖內含光。